秋色渐浓,我寓居的小区宅院里,落叶的梧桐树向天空坦露虬枝;紫薇的叶子逐渐凋残,枝头挂着一串串刚刚孕育的种子;丹桂的花朵藏在椭圆形的叶片下,粉茸茸地开着;常绿的香樟树骄傲地撑着绿色华盖……而那挺立的枫树,则悄悄地褪去绿色的裙裾,换上一身火红的衣衫,成为宅院里最美丽的颜色。
一阵微风吹拂过,我看见一片枫叶从枝头飘下来,凭借风力在空中旋转了几下,然后画了一道弧线,落在那层褐黄色梧桐叶上,是那么靓丽显眼。它飘落的姿势是那么美丽,那么义无反顾,似乎是在大声宣告:亲爱的同胞们,是咱们报答大地的时分了,让咱们痛快淋漓地飘落吧!
又过了一些时日,几历秋风,几经秋雨,几度秋阳。我再次经过枫树,猛然发现又有许多片枫叶在枝头将本身染成火红,然后以纷纷扬扬的姿势飘落下来,将宅院一隅铺染成“霜叶红于二月花”的颜色。看着眼前飘落的这些枫叶,我脑海中展现出上一年秋天去大悟县黄站镇刘河村(坐落湖北孝感)赏枫叶的情形。
那时正值晚秋,在刘河村北面的枫林坡,一棵棵枫树的叶子耀眼地红着,好像一簇簇火焰,凝聚着热情与自傲,迎着秋阳闪烁。那些已飘落的枫叶,有的飘落在山坡枯黄色的草丛中,犹如焚烧的火苗;有的叠加在那些黄色的、紫色的、褐色的落叶上,构成一幅颜色斑斓的油画。而那些刚刚随风飘逝的枫叶,像一只只火红的蝴蝶,三五成群,翩然起舞,飞向远处,终究簇拥于山沟。
自从那次赏枫叶归来,我便一向重视着小区宅院里的这棵枫树,企图经过它读懂诗一般飘落的枫叶。从春天枝头的一芽鹅黄,到夏天的满树墨绿,再到秋天的绚丽多彩,再到冬天的落叶缤纷,枫树就增添了一道年轮,枫叶则墨守成规地完结了生命的轮回。最早飘落的那片枫叶,犹如信使,传递的是以小见大的信息;眼前飘落的这些枫叶,是它们对根的回馈,犹如赤子对母亲的报答。但是,我并不了解那些依然挂在枝梢顶端、泛着半绿半红的枫叶。它们守着绿色的底线,偎依枝头,迟迟不愿飘落,莫非是为了贪念秋天的假期韶光吗?
又一阵秋风吹过,又有几片枫叶飘落下来,飘在我的眼前。我捡起其间一片,细心地调查着、审视着。这是一片褐红色的枫叶,叶片四周向内部翻卷着,叶脉清晰可见,叶片渐似干燥,只要叶柄掉落处留有湿润的水分,犹如风干的泪痕。此刻此景,我心头一阵寒冷,理解了那些挂在枝头的枫叶的情怀——它们是为了把仅存的水分献给根部,把最终的养分留给叶柄处躲藏着的那粒萌发。
我总算读懂了枫叶。它们既不眷恋枝头,也不担忧命运,它们前赴后继地飘落,便是要在时节的替换中寻觅自己的归宿,完结自己的任务,即使自己的躯体被风雨霜雪碾作泥土,也会以另一种生命形状迎候春天。